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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 鐵頭龍王 (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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裏更發毛了,這聲音聽起來不像是金子寒的聲音。

我有些急了大喊道:“金子寒是不是你?”

“唔。”那邊傳來一聲冷哼。

那人果然是金子寒,我渾身一下放松了,心裏恨恨地罵道:“你小子早放個屁不行了!”

那點光離我不遠,我在黑暗中磕磕絆絆走過去,差點跌了一跤,剛走到那邊,那點光卻悠悠往前走了。

我見金子寒不等我就走了,罵著:“他娘的,你等等我!”急忙跑過去,這時候那點忽明忽暗的光猛然升高了,朝著上面飛去,越飛越高,後來只剩下一點模模糊糊的白點。

金子寒難道會飛了?我嚇了一跳,一時間怔在那裏,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,來來回回想了一遍,想著金子寒再怎麽神,也不可能直接飛到空中去了,那飛到空中的又是什麽?

這時候,我又想起從前聽爺爺講的鬼怪故事,要是世界上真有鬼神的話,這樣的環境真是太適合了,這裏像是個古戰場,不知道死了多少人,再聯想起剛才那聲奇怪的哼哼,我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,莫非這裏真有鬼嗎?

這時,黑暗中又冒出一股微弱的綠瑩瑩的燈火,在空中慢慢游動著。

我連退幾步,想著這綠幽幽的燈光,一定是什麽動物的眼睛,就像我和大腦殼在黃河灘上遇到的狼群一樣,這下可糟糕了,金子寒不在,我又沒什麽武器,待會打起來非得吃大虧不可。

隨著這朵綠瑩瑩的燈光出現,黑暗中出現了許多綠瑩瑩的小燈,從四面八方聚集過來,最後在這些小燈之中,竟然突然出現了一盞水缸般大的鬼眼,懸浮在半空中,幽幽地盯住了我。

我渾身的冷汗都下來了,這他娘的到底是什麽怪物?

這一只獨眼就有水缸那麽大,整個身子加起來還不得有火車頭那麽大,白爺我就是被它一口吞掉,也不夠它塞牙縫的呀!

那只巨大的獨眼在半空中轉了幾圈,朝我這邊緩緩過來了,竟然在我身邊停住了,圍著我轉悠。

一股寒氣從我腳下瞬間傳遍全身,我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,狠狠一咬牙,想著在這黑燈瞎火的地方,跑也跑不了,幹脆跟他拼了!我緊緊抓著那截骨頭,想著那東西再敢過來一點,老子不管他三七二十一,先給它一棍子再說!

那只突然出現的巨大的綠色獨眼一直徘徊在我身邊,既不上前,也不退後,就在黑暗中和我對峙著,後來竟然開始在半空中緩緩旋轉起來,不知道在搞什麽鬼。

我不由一楞,這只獨眼怎麽能旋轉,而且還旋轉了好幾圈,難不成它在地上一直打滾不成?我想了又想,腦子裏猛然一個機靈,從地下撿了塊石頭,朝著綠燈籠砸了過去,那燈籠轟隆一下散成了碎片,沒過多久又聚集在了一起,重新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燈籠。

我不由哈哈大笑,這可真是十年玩鷹,一朝被鷹啄瞎眼,這看起來鬼魅無比的東西,其實就是我小時候經常玩的螢火蟲!只有螢火蟲才會發出這樣忽明忽暗綠瑩瑩的光芒,成千上萬只螢火蟲聚集在一起,在半空中組成一個大圓球狀,從遠處看,就像只巨大的鬼眼。

想通了這點,我再也不怕了,索性跟著這個巨大的螢火蟲走,借著螢火蟲的光,一路走著,一邊低聲呼喚著金子寒。

走不了多遠,我被什麽東西絆倒了,就著微弱的螢火光發現,地上堆著厚厚一堆紗帳,那紗帳在地上堆成了很大一堆,我也覺得有些古怪,誰會在這裏放上一堆紗帳?

我停下來仔細看了看,又摸了摸,那紗帳摸起來聽粗糙的,怎麽還有些紮手?黑暗中好多螢火蟲飛過來,盤踞在這紗帳上,我借著亮光仔細看了看,一時間臉色大變,那並不是紗帳,竟然是一件完整的大蛇皮。

我不由倒吸了幾口冷氣:怎麽會有那麽粗的蛇?

我小心拽起這張巨大的蛇皮,那蛇皮足足有水缸那麽粗,蛇皮展開估計會有十幾米長,最可怕的是,在那蛇皮的頭上,竟然凸起了兩個巨大的腫塊,像傳說中的龍角一般。

難道說這條巨蛇要成龍了?我正在驚奇,黑暗中突然有人說了聲:“餵?”

我一陣驚喜,忙回身叫道“金子寒?!”

那人卻並不回話,又一次消失在了黑暗中。

金子寒這死小子,在這樣的環境中,還他娘給我裝神弄鬼,我頓時怒了,小聲罵道:“你他娘的還不開燈,在那死叫什麽?”

話音剛落,他又在前面冷哼了一聲,然後在前面亮起了一盞綠幽幽的火光。

這個燈光顯然比螢火蟲的燈光明亮很多,應該是金子寒火折子的光,火光下,一個人站在那裏,不是金子寒還是誰?!

我趕緊跑過去,沒跑幾步,那盞燈卻又一次熄滅了。

黑暗中,我看不清方向,使勁喊著金子寒。

“唔。”終於回應了。

我急忙說:“我剛才看到我父親留下的字了,他也來這裏了,你是不是知道這些事?”

“唔。”

“我們家和這裏到底有什麽關系?”

“唔。”

“你說,你是不是故意引我來這裏的?”

“唔。”

我一時間大怒,這金子寒成天裝聾作啞也就算了,都到了這個時候了,還敢消遣我,可是我心裏害怕又不敢上前。

就在這時,黑暗中突然有人抓住了我,接著黑暗中升起了明亮的暖黃色的燈光。

抓住我的人是金子寒。

我一陣欣喜:“金子寒?”猛然間一楞,金子寒要是在這裏的話,那一直跟我說話的人又是誰呢?

我趕緊轉頭看剛才站著人的地方,一下楞在了那裏,一股寒氣從腳心傳上來,直達頭頂,我頭皮一陣發麻,用手摸了摸,感覺頭發都像鋼針一樣豎起來了,怎麽也壓不下去。

在我前面站著的,竟然是一個血人。

那個血人背著我,又發出了古怪的聲音:“唔?”

我轉身想逃,兩條腿卻像被釘在了地上,一動也不能動,眼看著那個血人跌跌撞撞朝著我走來,那姿勢非常別扭,看起來怎麽也不像是一個正常人。

我的上下牙齒都打架了,磕磕碰碰在一起,咯吱咯吱響,這山洞中終於出來鬼了,還他娘的是一個血屍!

這時候,金子寒卻冷哼一聲,從地下撿起一塊石頭,朝著那個血屍狠狠砸了過去,就聽見撲騰撲騰一陣響,那血屍仿佛被剝了皮一般,好多東西從身上掉了下去,露出了一個黑乎乎的身子。

那竟然是一匹老得毛都要掉光了的白毛獨眼老狼。

過了好久,我的腦子才轉過來彎,那綠幽幽的燈光竟是那只獨眼老狼的眼睛,這老狼兩只後退直立起來,身上的血色蝙蝠堆了高高一層,竟然形成了一個人的形狀,在燈光下看起來,就像是一個渾身血紅的人。

我嚇得出了一身冷汗,結結巴巴地說:“他娘的,他娘的這狼成精了?!”

金子寒冷哼一聲:“這你要回去問你爺爺,這是你們白家設的!”

那老狼見計謀失敗,轉身想走,金子寒一個箭步沖了過去,反手一刀,那刀子直刺了老狼的心臟,老狼在地下哀嚎著抽搐了幾下便死去了。

我驚魂未定,問金子寒:“這狼為什麽不吃我?”

金子寒冷冷地回答:“它想把你進貢到深淵裏。”

我問道:“深淵,什麽深淵?”

金子寒沈默了一下,問我:“你真不知道?”

我急了,說:“知道什麽?你說話能不只說半截嗎!?”

金子寒逼問著:“你不知道深淵底下被你們封了什麽?”

我說:“被我們封住?”

金子寒冷笑著:“想當年黃河六大家聯手封住黃河眼,何等威風,沒想到白家後人連承認都不敢承認?”

我更加驚奇了,問:“黃河六大家又是什麽?黃河眼是什麽?”

金子寒盯住我,看得我心裏發毛,最後他嘆息了一聲,說:“白家這樣,也不失為一個辦法。”

這些話,我更不明白了,追問著他,我在大鼎上看到我父親留下的字了,他怎麽也到了這裏?我們白家到底和這裏有什麽關系?

金子寒卻一言不發,只是默默往前走,我雖然惱火他又開始裝聾作啞,但是也不敢再跟丟了,緊跟著他向前走。

又走了一會,前方出現了一大片紅光,那紅光竟然是從地下發出的,氣溫也漸漸高了起來,熱浪逼人,汗水仿佛瀑布一樣,嘩嘩往下流,我心中存著事情,也沒顧得上這些,腦子裏一堆事情堵在那裏,不知道該想哪個才好。

走到一塊寬闊處,金子寒站住,點燃了一張火折子,朝下拋了下去。

在他面前,是一個深不可底的深坑,火折子飄在下面,就像是掉入了無底洞中,除了一片黝黑外,什麽也看不見。金子寒又往不同方位扔了幾張,還是看不到什麽東西,只有幽深的黑暗,仿佛這個黑洞一直通向地獄一般。

金子寒從懷裏掏出一大把火折子,一下子點燃了,全部撒了下去。

我看他將所有火折子拋入了水中,想要孤註一擲,想叫住他,讓他千萬給我留下一張,我好去看看那第六個大鼎下到底有什麽,還沒來得及喊,卻被眼前的東西給驚呆住了。

在大約幾十米深的地方,仿佛無窮無盡的巨大空間中,竟然縱橫交錯著幾條巨大的鐵索,鐵索下懸掛著一個巨大的黑色物體,看起來,竟像是一口造型古怪的大鼎。

雖然這裏熱得要命,我卻一時間嚇得手足冰冷。

我當時忍不住,連續退了幾步,腳下踩掉了幾塊碎石,碎石掉在那個無窮的空間中,咕嚕咕嚕滾著,然後砸在了那口大鼎上,發出非常古怪的響聲。

那洪鐘一般的聲音脆且響亮,仿佛帶有巨大的震懾力,驚得我們周圍的山洞都在微微顫抖起來,那屋頂上不知道多少蝙蝠,也都吱吱尖叫了起來,我嚇得面如土色,傻傻站在那裏,一動也不敢動。好在隨著那洪鐘聲過去,那蠢蠢欲動的蝙蝠又恢覆了平靜,我才擦了擦汗珠,想著幸好沒驚動那些蝙蝠。就在我剛松了一口氣後,在我們腳下那仿佛無止境的空間中,突然傳來了一陣刺啦刺啦的聲音。

金子寒面色一變,突然叫了聲“不好!”拉著我就往外跑。

金子寒這小子,雖然平時很操蛋,又愛裝瘋賣傻,但是確實是一個非常厲害的人物,連他都逃命一樣往外跑,可想而知那地下的東西是多麽恐怖級別的存在了。

跑著跑著,我突然覺得有些不對,究竟是哪裏不對,我卻又說不上來,跑了一會,我終於想起來了,他娘的,金子寒手裏的火折子早滅了,這洞裏怎麽會有亮光?!

我忍不住轉過頭去,卻發現那山洞中滲出了一絲亮光,光線越來越亮,竟然穿透了濃霧,最後整個山洞都被籠罩在這片亮光中,仿佛整座山被鑿透了,註滿了陽光。

但是不對呀,我們現在可是在大山內部,怎麽可能會有陽光?而且外面正在下雨。

我忍不住回頭再看,一下子楞住了,在那一瞬間,我簡直不相信我的眼睛,在那一刻,確確實實出現了神跡。

在我這一生中,經歷了古墓、叢林、洪災、蛇窟,但是卻從來沒有像那天那麽害怕過。

事情已經過了那麽久,但是一直到現在,我只要一閉上眼睛,還清楚地記得當時的感受。

在那個下午,我在古桑園旁邊大山下那個仿佛永無止境的深淵之中,那具由無數鐵鏈吊起來的巨大的銅鼎下,在那發射出一縷純凈光線的地方,我清清楚楚地看到,在那地心深處,竟然升起了一輪太陽。

確確實實,在那一刻,從深淵裏面升起了一輪太陽,我當時完全傻在了那裏,強烈的陽光刺破了濃霧,在一個黑洞中,刺傷了我的眼睛。

那刺眼的陽光同時也驚擾了山洞中的黑暗生物,屋頂上成千上萬只蝙蝠一起尖叫起來,在半空中胡亂飛著,山洞中傳來了狼嚎、鳥叫,還有不知名的怪叫聲,簡直亂成了一團。這時候,深淵之中突然傳來一聲低吼,那聲音很小,卻極具穿透力,聲音異常陰冷,仿佛將我渾身的血液都凝結住了,一動也不敢動。隨著這聲低吼,原本鬧哄哄的山洞突然安靜起來,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。

緊接著,就聽見深淵下的鐵鏈子傳來嘩嘩的聲音,仿佛有什麽巨大的怪物順著鐵鏈子爬了上來。

人要是害怕極了,那就會傻站在那裏等死,我當時心裏怕得不行,想跑,兩條腿卻像生了根一般,一動也動不了。

我已經不記得我是如何走出那個深洞的,我只記得金子寒手擎著的那把金刀,閃著亮光,等我醒來,我渾身濕透地躺在了河灘上。冷風一吹,凍得渾身直哆嗦,看著滔滔的黃河水,我的腦子一片空白。

金子寒臉色蒼白地站在我身邊,不管我問他什麽,他都一語不發,默默看著遠處的山崖。

在我們躺著的河灘上,正好能看到山崖全貌,山崖呈人臉形狀,最上面有兩處生長著老松,正像是兩條眉毛,下面凹進去的兩塊像是雙眼,靠近水邊的一個凸起物,就是一個鼻子,這山下其實還有一張大嘴,就是我們剛才出來的山洞。我看著這張天然形成的死板板的大臉,覺得也挺像金子寒那張死人臉,總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,像誰都欠了他幾吊錢,這樣想著,我不由笑出了聲。

後來,我們開始慢慢順著河邊往回走,兩個人互相攙扶著,順著黃河古道往上河村走,大水不斷淹上來,無數老鼠、大魚、水蛇都朝著大山上拼命攀爬著。

那大山臨水的一面本是懸崖,被河水沖得很光滑,群鼠只能牢牢扒住石頭縫才能抓牢,不至於掉下來,成千上萬只黑鼠將整面大山的石縫都堵死了,山是青色的,老鼠是黑色的,就在那大山臨水的一面,形成了一幅古怪的圖畫。這幅群鼠組成的圖畫很古怪,就像是一幅古地圖一般。我看著這幅古怪的地圖,總感覺像在哪裏見過一樣,仔細想了想,卻又想不起是在哪裏看到過。

等我揉揉眼再去看,卻又怎麽也看不到那幅古怪的鼠圖了。

我自己也嘲笑自己,這黃河泛濫,老鼠攀山本是天災後產生的異象,我又怎麽可能見過呢?

回去的路異常難走,路全被大水沖毀了,我們倆拄著根大樹枝,在爛泥一樣的路上走了整整一天,才走回上河村,曾經的上河村。

上河村已經沒有了,黃河灘上白茫茫一片,全是滔天的大水,哪裏還有我們熟悉的上河村?

我看到被大水淹沒的村莊,想著那些成年擔驚受怕的老鄉,那幾個總是唧唧喳喳的知青姑娘,忍不住蹲在地上大哭。

金子寒卻是淡然看著滔滔的黃河水,一言不發。

沒有親身經歷過大洪水的人,是怎麽也想象不到當時的慘狀的,到處都是沒有盡頭的大水,水中漂著各種東西,有麥垛、有家具、有鍋碗瓢盆、有棺材、有大鼎,還有豬、羊等家畜的屍體,水蛇伏在獸屍上吞吐著血紅的芯子。水底下不時傳來古怪的聲音,還湧動著巨大漩渦,也有東西撕扯著浮屍。

大水還在繼續往這邊湧來。

我和金子寒爬到樹上,你簡直想象不到,樹上會有那麽厚一層蒼蠅,將樹枝都給壓彎了。

在樹上,我也問過金子寒,鬼窟裏吊著的大鼎到底是什麽?面對我的疑問,金子寒再次石化,所有問題他一概不回答,只是看著黃河發呆。

在樹上待著的幾天,金子寒幾次下水,捉了一些魚、鱉甚至水蛇,用金刀剝皮後生吞,看得我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,連連擺手,寧願餓死也不肯吃。

後來,有救災的解放軍過來,將我們救了下來,既然上河村被水淹了,我們只好回家了。

我上了驢車,拼命跟他揮手,讓他給我寫信,好好保重!

金子寒冷漠地站在那裏,突然叫了我一聲,我從驢車上跑下去,以為他有什麽話說,沒想到他卻摘下了那塊魚形玉佩,鄭重地戴在了我的脖子上,又給我留下了四塊玉璧,然後朝著古桑園的方向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
第二卷 龜葬之城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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